兰妃见了阿娘死的样子，受了惊吓，动了胎气引起小产，兰妃危在旦夕，太医说兰妃可能活不过今晚了。

当血肉模糊，意识消散，他会听见阿娘在唤他的名字。

死在这，会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情。

可惜阿娘吃不到，可惜少年只能跪在一旁，无力地，一点点看他的阿娘咽气。

“什么决定。”

萧沂又做了一个梦，梦见十三岁时，他随父兄上大昭寺祈福。

“那死会痛吗？”

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，厌恶他的父亲，或许都已不记得他了。

阿娘死状极惨，许是梦也不忍让他再见那个画面，一转而过是太监拿着刀子，要将他剥皮。

他望半山腰的大昭寺，佛说人间是苦海，那是否跳下去，就能脱离苦海。

少年转头，“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哭。”

“不高怎么死。”

问他能不能一起死，萧沂觉得这个女孩真傻，但他又觉得黄泉路上有人陪伴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。

…”

少年点头，“有，什么都有。”

少女看了眼下面，“哥哥，这看着好高啊。”

而萧沂的念头是——

萧沂转头，她沾着鼻涕的手正拽着他的袖子，诚恳又期待地问他。

祈福要很久，萧沂站在山顶一个时辰，没有人留意他的存在。

他看见广阔山河，底下是万丈悬崖，世人常会吟诗感慨，借以悟人生大道。

于是悬崖之上，少男少女手拉手站着，准备跳崖。

后来是兰妃身边的侍女，将皇帝拦住，道是兰妃快不行了，临终前有话要同他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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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看着他的母亲死的。

二位皇兄皆答不上来。

血浓于水，却也形同陌路。

最后是兰妃赶来，将他护下。

却只能跟在后面，看着他们父慈子孝，沉默不做声，不像皇子，像个奴才。

“好。”

萧沂哭着摇头，他只要阿娘，他想抓住她的手，想捡起地上的石榴，那本是想带给阿娘吃的。

“抛去一切烦恼。”少女喃喃，“西方极乐世界会有好吃的吗？会有好玩的吗？会有好看的衣服吗？会有祖母吗？会有人疼我吗？”

少女面瘦肌黄，像只猴子，只有一双眼睛水灵灵的，眼皮哭得红肿，鼻涕冒泡，怎么看长大后都不会是个美人。

大抵是些询问功课，兵书之事。

让他死前也不得安生。

于是少年决定跳下去，但无奈旁边的女孩哭得聒噪。

少女擦了眼泪欣喜，“那西方极乐世界真是个好地方，你可以带我一起去死吗？”

彼时正是他被冤枉的第三日，他脸颊上伤痕明显，他的父兄正在前面谈笑春风。

“阿娘累了……阿娘要回越国了。”

于那个男人而言，他与阿娘皆是晦气之物，害得他心爱的女人早产。

兰妃死后，少年再没有见过那个男人，只是冠礼后恢复皇子身份，在宫宴远远见他一面。

“我第一次见他时……他是个很温柔的公子……阿沂别怕……以后有爹爹陪着你……”

萧沂没见过这么能哭的人，他在这站了一个时辰，她在这哭了一个时辰。

“逃离苦海，抛去一切烦恼，去往西方极乐世界。”少年望着远山，一字一句，“简单来说，从这跳下去，死。”

萧沂忽而想起更早的时候，他没有爹爹被永巷的小太监嘲笑的时候。

萧沂蜷缩在角落，面色苍白，刀光映出他的脸，二人是如此相似，却夹杂着仇恨。

她的问题真多。

“因为这里风大，祖母说如果我哭累了，就让风给我擦眼泪。”她抽泣哽咽道：“那哥哥你为什么要一直在这站着，你在做什么。”

可是萧沂知道，他天资聪慧，又勤奋苦学，是最像帝王的孩子。

死在这，一切都将结束。

“你去寻你爹爹……他会保护你的。”

萧沂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，就是在那一晚，身着龙袍，威严神武的男人，持剑要将他砍死。

“在做一个决定。”

阿娘错了，他的爹爹不会保护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