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明夷的膝盖已经被河水淹没，被搅动得细碎的浮冰, 开始碰撞他的双腿。

黑暗中，唯有那抹白衣如此明亮。

“救他……可是……”

在生命的最后一刻，脑海中浮现的，居然是……

随后，她猛地一推, 将谢明夷整个人都推进河中。

苏钰筱轻飘飘的声音消散在荒林中，她回忆着十九年的岁月, 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。

“在自己的生辰这日溺死在河里，真是个不错的死法，对吧？”

看着少年惊愕的表情, 耳边传来身躯撞破薄冰的声音，苏钰筱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以伦比的安宁。

身体一点一点麻木了，谢明夷竭力睁开眼睛，只想再看这个世界一眼。

苏钰筱扶着他来到护城河前，笑得让人毛骨悚然。

也不知和溺死在护城河中相比，哪个更狼狈。

苏钰筱是下定了决心，要跟他同归于尽了。

“可把你盼来了，小国舅，你的生辰这般大操大办，你一定可得意了吧？”

谢明夷慢慢闭上了眼睛，只想起半年前的噩梦，梦中的他被射杀在山谷里。

苏钰筱从后边抱住他，脸贴着少年的脊背，透过血肉骨骼, 能听到谢明夷剧烈的心跳声。

冬日的河水冰冷刺骨，谢明夷本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, 在沉重水流的裹挟中，只能循着求生的本能屏住气。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苏钰筱冷冷一笑，“这里没有你要找的许小姐，只有一个要向你索命的人。”

谢明夷拼尽全力挥动手臂，却只勉强抬起了手腕，一切都显得那么徒劳，整具身体都不断地往下沉去。

生辰（二）

谢明夷挣扎起来，可苏钰筱的手却跟铁铸的一般，怎么都甩不开。

眼前灰暗一片，模糊中，似乎看到一团黑色的影子，拥挤在一起。

呼吸渐渐打开了，冷水肆意涌入他的鼻腔。

“我送你去见他，好不好？”

耳边的声音逐渐消失了，只有沉闷的东西在不断流动。

一切都结束了。

谢明夷的心脏迸发出最后一腔血液，霎时间，他仿佛冲破了迷药的药效，求生的欲望笼罩在大脑上空。

谢明夷浑身瘫软，根本使不上一丝力气。

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岸上传来。

视线越来越明亮了，谢明夷拖着无力的身躯，一点一点地向上挣扎。

眼看着离河边越来越近, 谢明夷的身体却愈发绵软，身量明明比苏钰筱高一个头，此刻却如一只提线木偶般, 任由苏钰筱将他牵引到冰冷的河水中。

她的手臂渐渐收紧，勒得谢明夷的五脏六腑都痛起来。

苏钰筱的声音多了点颤抖：“谢谢你, 曾经救了我, 但我不活了，是必须要带你走的, 否则怎么对得起我哥哥……”

苏钰筱将他带到河边，笑道：

谢明夷的气力彻底被耗尽，逐渐垂下了手，整个人仰躺着，朝深处坠去。

就在他膝盖一软, 整个人即将跌入河中时, 腰腹却被一双臂膀拉住了。

而后浑身开始发力, 紧紧抱着谢明夷, 将他一寸一寸地向前推去。

“怎么会是你？许小姐呢？”

“谢明夷, 我恨你。”

是苏钰筱！她在更深处，死死拽住了他的脚腕。

逃生的希望就在眼前，可突然间，他的小腿处无比沉重。

谢明夷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。

她不必再被没日没夜的梦魇折磨。

有人来了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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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明夷刚想离开，苏钰筱却拿一块手帕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，刺鼻的香气弥漫，顿时，他的四肢都无力起来。

不，今天是他的生辰，还有很多很多人都在等他，他不能死。

而是苏钰筱。

“还有……”

难道，不管多努力，他都注定逃不过命运么。

话还没说完，少女便缓缓转过身来。

“可是我哥哥的尸骨还未寒呢，我若不送你去给他赔罪，他可要不高兴了。”

“可是我不想活了。”

“哗”的一声，伴随着一阵惊呼，一道白色的影子划破坚冰，直直撞入谢明夷半睁半合的眼眸中。

却不是许明安的脸。

他在河中奋力挣扎着，循着当年在浅水中游过几圈的记忆，让自己的身体渐渐往河面上浮去。

苏钰筱深吸一口气，自己随之跳入河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