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接连好几天都没睡好，她被驯化得厉害，伺候耿老头已经成了她的本能，就连夜间睡觉，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大炕上，都会紧张地去找自己睡惯了的板床，等找不到的时候她才恍然惊醒，原来她已经不用再伺候人了。

&esp;&esp;耿老头不能走动，家里在清欢的威慑下，没人再敢打媳妇孩子，吴老太终于度过了有史以来最轻快的一段时间。

&esp;&esp;分家时她是分给三房的，但清欢并没有和她一起生活，平时对她也是客客气气，并不过分亲近，这让吴老太感觉很放松。

&esp;&esp;慢慢地，她会帮清欢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，下雨天收衣服，烧个火，或是帮忙看一下孩子。

&esp;&esp;也正在双方熟悉起来后，清欢才提出帮她放足的想法，吴老太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。

&esp;&esp;她这一生，从未因这双小脚得到过任何优待，更不曾因此幸福，耿老头打她的时候，她甚至跑都跑不快，自幼时被裹起的双足至今依旧疼痛难忍，再如何勤快清洗，脱去鞋袜也臭得厉害。

&esp;&esp;像她们这些裹了脚的女子，成婚后连睡觉都要穿着袜子，一来是免得异味太重，二来则是要防止被丈夫瞧见，引丈夫不快。

&esp;&esp;何其可笑，他们赞美小脚穿上鞋袜后的款款莲步，又不敢直视鞋袜下畸形扭曲的真实双足。

&esp;&esp;像吴老太这样缠了好几十年的脚，要放开难免痛苦，清欢给她准备了药浴包，每天睡前泡两个小时，跑足了半个月才开始放，等放完足，还要换一种药包再泡上个月，以后不说是恢复得跟常人无异，至少跑跳快走不成问题。

&esp;&esp;脱去鞋袜后，连吴老太自己都不敢直视，她现在不用一天到晚围着耿老头转，就有时间打点自己，衣服床褥都干干净净，一点没有老人味，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，精神头比从前好多了。

&esp;&esp;了了坐在边上看，等会放足前还要进行一次抹药浸泡，味儿会很重，清欢提前给了她一只布口罩。

&esp;&esp;多年的习惯令吴老太说话总喜欢驼背低头，声音也很小，比起旁人家泼辣蛮横的老太太，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，此时她结结巴巴地问清欢：“你娘家人……你去说了吗？”

&esp;&esp;耿老头在右大屋教唆耿老大去王白菜娘家摇人时，吴老太正好在屋檐下择菜，她听说后就转告了清欢，但清欢这两天都在家没出门，吴老太很担心。

&esp;&esp;她怕王白菜的娘家来人把王白菜强行带走。

&esp;&esp;清欢温声答道：“不用担心，我会处理的。”

&esp;&esp;其实放足最好是去正规医院做手术，但目前的医学水平有限，即便去了医院也没法将吴老太的双脚恢复原样。清欢对人体骨骼脉络了如指掌，又自有一套独特的正骨之术，因此也就不必大费周章送吴老太去医院了。

&esp;&esp;解开袜子的双足一开始味道并不重，直到抹了药，又浸入到药汤之中，了了默默地将布口罩往上提，蒙到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头。

&esp;&esp;整个过程持续了足足四个小时之久，结束后天都黑了，吴老太刚放开的双脚没法立即走路，清欢便将她抱起来送回左大屋。

&esp;&esp;晚饭是了了送来的，她端着个木质托盘——环境很差，条件也有限，了了不像玲珑那样在意吃穿用度是好是坏，但清欢总能将清苦的日子过得津津有味，她不奢靡，却也很风雅，托盘上甚至刻了一朵小雪花。

&esp;&esp;碗筷杯盘必然是没有成套的，清欢挑了颜色风格相近的一同用，放在一起也别有趣味。

&esp;&esp;吴老太给了她一块糖姜片，了了拿回来给了清欢，糖姜片有股辣味，她不爱吃。

&esp;&esp;“今晚早点睡，明天咱们去走亲戚。”

&esp;&esp;听了清欢的话，了了一点就通：“你要去王家？”

&esp;&esp;清欢用公筷给她夹了菜，轻飘飘道：“对呀，不然岂不是麻烦耿家人白跑一趟？”

&esp;&esp;了了想了想：“不等她回来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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