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抗拒知道这个答案。

“哦……”他摆摆手，“伞送到了，你走吧。”

江凛没接，擦肩而过，室内温度比室外较高，沉闷温热的气息扑鼻而来，江凛久违地再次感受到了疲惫，并不是出于生理上的精疲力竭，而是精神泡在温水中，疲乏和困倦一起袭来。

江凛轻笑，头靠在沙发顶端，饶有兴致地问，“你问谁？梦里的江凛，还是真实的江凛。”

“如果，我再次醒来，发现这又是一场梦怎么办？”

江凛轻轻摇头，“没什么，既然你不信我，那我们还是就此分开吧，我走了，你去找你的真实。”

过了许久，他说，“陆辞言，你还不懂吗？你不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离我远远的吗？”

他淡淡道：“不用客气，不是说不相信我吗？为什么要跟着我。”

“有什么区别吗？结果都一样。”

没有思考过真正的江凛来到自己梦境中的可能，他想，如果是在梦里，梦里的江凛这样对他，似乎也能从那出现在同一张脸中不同的癫狂可以看出几丝合理性。

多么浪漫……

“嗯？”

陆辞言心脏一寸寸下沉，握着伞柄的手收紧，“等等！”

江凛继续说，“你说你不懂，我放过你了，现在看这模样，你懂了……”

但江凛没有回头。

在教室的最后一排，突兀地多出一张书桌，桌面趴在个模糊不清的人影，他再数时，眨眼间又多出一个。

过了片刻，他摇摇头。

江凛嘴角的笑意落下，古井无波的眸子沉寂，没有回答。

江凛把伞向他倾斜，雨水重重的击打声砸在头顶，陆辞言犹豫了，心中闪过丝要不就相信他吧。

雨声大了，而江凛这句话说地很轻，陆辞言只看到他薄唇启合，没听到说什么。

陆辞言呼吸一窒。

朗朗读书声不断，江凛走在走廊上，视线扫过教室内，木偶似的人望着书本，连眼神的弧度也一致。

陆辞言手中的伞还在滴水，风雨沾湿他衣服后摆，发梢也带着水汽，见江凛来了，他把伞递过来。

但是……如果是真的江凛呢？为什么要这样？

“谢谢你的伞。”

硬质皮鞋鞋底踏过地面踢踢踏踏，合着雨声的节奏，畅快又烦闷。

陆辞言明白了什么，他抿紧唇，脑海中闪过几个令人血脉贲张的片段，哐当一下，他的脑海霎时间一片空白。

相信这是真实的江凛。

江凛把伞塞到他手中，手指冰凉一如昨夜，江凛冷冰冰开口，带着连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赌气，“所以你还是叫我papa的时候最乖。”

江凛微微俯身，几乎保持和他平视，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，“不是恶心我吗？讨厌我？那就离我远远的，趁我还不至于卑劣到诱骗你。”

陆辞言哑然，想要反驳，却又无力反驳，这个江凛说的对，结果都一样，无论是怀疑自己还是怀疑对方，结果都一样。

陆辞言苦笑，“如果现在的你不是真实的你，那我估计永远都醒不过来了。”

真实的你我在梦境中相遇，只等着这场梦境终结后一起醒来。

走过一半走廊，他回到自己的休息室。

他的声音很轻，却重重地砸在两个人心头。

“还要缠着我不放？我可以理解为自己送上门来吗？我可不敢保证下次会做到哪一步。”

江凛突然停下脚步，完全没意料到他会停下的陆辞言没收住脚步，撞到江凛后背。

雨水湿润他发梢，陆辞言淡淡嗯了声，“我不敢，我不敢相信你，但我觉得，在这个时刻，我不敢相信的是自己。”

他站起身，高出陆辞言一个头的身高，肩宽腿长，深蓝色剪裁利落的西装包裹着紧实的身躯，穿上时看不出肌肉轮廓，甚至有几分优雅的斯文，然而陆辞言知道，在这副斯文的皮囊下，是怎样的恶劣。

但他不敢，还是不敢。

“如果我说，无论是哪个你，我都想知道答案呢？”

他看到了沃昭，女孩冲他眨眨眼，又看到了祁文柏，他的面目僵硬，早没了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。

他后退半步揉揉鼻子。

江凛冷笑，“你不敢。”

“所以你要试着相信我吗？”

陆辞言反驳，“我只是为了把伞给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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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垂眸，掩盖眸底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，小声问江凛，“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