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滚了滚喉结，开口的声音嘶哑低沉：“喂？”

烟花厂的员工里就这一个姓荆的。

小女孩似被顾北吓到了，话语染上浓重的鼻音：

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的矮胖男人，露着整齐的白牙，热情地朝他招手。

“靠……”

是……荆勇的女儿？

“小北，乖，乖孩子，你要帮，帮爸爸，照顾好她，记住了……”

他低声骂了句，心头窝了一天的火被一个喷嚏给燃了起来。

现在这世上，估计也只剩黑车司机会在乎他要去哪儿了。

这是他此刻脑海里蹦出的唯一念头。

但他话都放出去了，不能骗小孩。

“滨宁医院。”荆梨乖乖地回道。

顾北动作一顿。

【荆勇】

想走。

他的妈妈也死了。

“她死了。”

“你现在在哪？”

最后一趟从梧城去往滨宁的大巴早已开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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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北垂眸用力抿了抿唇，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，听起来像从砂砾中滚过，哑到了极点。

也是爸爸临终前，一直挂在嘴边的名字。

“哥哥？”小女孩弱声叫他。

糯糯的，尾音带着小心翼翼。

四周寂静无声，武湖风声呜呜，树影摇晃，宛如鬼魅。

chapter 07 初遇

话音落地，顾北呼吸一滞。

他浑身湿透，感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。

“喂。”

顾北站在空无一人的售票处，觉着自己像个傻逼。

全身重度烧伤，已然奄奄一息的顾卫阳用力扯住顾北稚嫩的手，断断续续地嘱咐他：“荆勇，叔叔的，叔叔的，女儿，荆，荆梨……”

初遇 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哥哥……

刻意压制的，关于滨宁的回忆一股脑释放出来。

荆这个姓很稀少也很独特，他记得特别清楚。

走出售票大厅，他在门口发了会呆，想着要不今晚在候车室将就一夜，明早起来坐第一班车。

生离死别的时刻，十二岁的顾北只知道哭着求父亲不要离开他，伤心得什么也没记住。

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，顾北皱紧眉头，暗骂了声，就要将电话挂断。

时隔五年，再次听到这个名字，伴随着父亲离世的哀伤，顾北怔愣了好一阵才收拢思绪。

眼前的场景一瞬间幻变成滨宁的重症病房。

“把电话给你妈，让她跟我说。”

“我是荆梨，妈妈让我打给你的。”

荆梨？

他对自己现在的处境，充满了满满的迷茫与无力。

莫名的，顾北呼吸急促起来，他颤抖着指尖，按下通话键，接着迟疑地把手机搁在耳朵旁。

顾北扶着发胀的脑袋坐在台阶上，疲惫地，深深地，叹了口气。

人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都塞牙。

他低头闻了闻身上已经被风吹成半干的衣服，有股难以言喻的湖水的腥味，继续套着实在不好受。

手刚放下，听筒里便传来一个明显是小孩子声线的嗓音。

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，安静到顾北以为或许是某种恶作剧。

“帅哥！坐车吗？要去哪啊？”

但是……

顾北朝四周看了眼，打算找个洗手间换件干净的，他刚拄起拐杖，一个喷嚏猝不及防地冒了出来，接着一阵预示着即将生病的恶寒从后背爬至全身。

听到他要去滨宁，师傅为难地“啧”了声，显然是嫌太远不乐意跑，但瞧着顾北这一身狼狈样，还是打着商量道：“去也能去，但费用要高点。”

顾北愣了愣，随即有些自嘲地哧了声。

他其实一点也不好奇，一点也不想管。

他重新举起手机，语气不是很好，甚至有些冲：“你是谁？给我打电话干嘛？”

就在他深陷自己其实就是个废物的愤懑情绪时，一道粗哑的，带着浓重口音的呼唤在前方响起。

顾北踉跄起身，抓上包背好，沉声撂下两个字：“等我。”，便挂断了电话。

顾北拧眉抬头，浑身散发着浓烈的生人勿近的气息。

不知道能去哪儿，不知道要做什么，什么也不知道，什么也不想管……

顾北抹了把脸，强迫自己清醒，冷声问：“你妈妈呢？”

荆梨默了默，语气平淡地说：

交代完，男人便永远地闭上了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