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野生的朵品类繁杂，泽鲜丽，大朵大朵兀自盛开在他前，仿佛一刻便要招来蜂蝶，叫叶璟明一恍了神。唐云峥笑容明朗，远胜过前烂漫，他拉着叶璟明的手，兴说：“璟明，天要来了。” 遇狼天确实到了。青煞崖底怪诞而神秘，如唐云峥言语那般，六月方才过去，不过短短几日，积云骤散，冰雪消，万追逐温和光明，仿佛一觉转醒，此间天地便由隆冬过度到了初。可捕获的猎也就多了一些。柳树桠上还积着层薄雪，枝便浅浅了青的芽，晚风呜咽，麻雀低旋，借了夜赶来驻窝。叶璟明原本藏在树后，手里握着削尖的木，牢牢盯着草丛前方一只兔，兔被鸟惊扰，一跑走了，叶璟明稍觉遗憾，但也不恼，便拿木替它挑落了积雪，不想这鸟并不领，一扑腾开来，盘在半空复又折回，在他手腕啄了两记。叶璟明早早吃饱了肚，倒也不气，笑笑说：“恩将仇报的小东西。”此得天独厚，麻雀少有天敌，自是有恃无恐，这便歪着脑袋瞅他片刻，索停在他手腕上，啄得起劲。一枚石破风而来，恰恰打在它脑门上，力不重，它乌黑的小一闭，在叶璟明手里。叶璟明抬看去，见唐云峥双膝浸在清凌凌的河里，怀里捧着一只刚捕的不停挣动的河鱼，他直起远远冲自己喊：“我都瞧见了！豆大的个还欺负起我的人来了，今晚我就把它连着这条鱼一起，成四菜吃！”叶璟明好笑地了窝在他掌心里的惴惴转醒的小脑袋，扬声回：“唐大侠力见啊！今日姑且饶它一命吧，夜里寒凉，你快些上岸来吧！”唐云峥应了一声，于是快步迈上岸，笑着朝他走来，叶璟明一扬手，手中鸟雀骤然抛起，腾空飞去，生机盎然。夜昏黄，晚风醺然，两人满载同归，唐云峥背着篓，随手摘路旁木丛中的浆果，果玲珑剔透，连珠成串，鲜红状似灯笼，他叶璟明嘴里，叶璟明抿抿嘴，说，味甘甜，可惜是不多，倘若再摘多些可酿酒喝。他说酿酒，唐云峥神便一亮，将背上装着猎的篓给他，嗖一转跑走了，叶璟明无奈：“急什么，这天气方才转，哪有怎么快来的。”叶璟明的声音追不上他的背影，唐云峥远远回：“等不及啦，我还没同你一块儿喝过自酿的酒呢——！”叶璟明便也随他去了，他有残疾，脚程慢，约摸半刻钟功夫，唐云峥很快便从后追上来，但手里未见浆果。叶璟明安说：“等晚一些，如今这儿看着像是开，晚些瞧瞧能不能寻到柑橘、枇杷、杨梅等等，果酒的品类很多，酿酒的过程也漫，不是半天能成事的。”唐云峥，想了想，转瞬眉目一弯：“那你是不是想与我在这里待很久很久啊？”他这话一打开，便是要缠人，缠人起来，就没完没了了，叶璟明背过：“我倒是想走，只是这一时半会也走不去，你也不肯告诉我去的法。”“你还倒打一耙起来了。”

唐云峥追着他背影，亦步亦趋，嘴里编了个谎：“我伤还没好全呢。”叶璟明：“你糊谁呢，我昨夜才替你上的药。”唐云峥语气快起来：“那你今晚还给我上药吗，我不怕疼，你再给我上一遍嘛。”叶璟明面无表地杵了杵，步伐加快，唐云峥见他不理睬，也不觉得挫败，只亲昵跟着，一步一步。只是路上他一反常态，无声无语地走了盏茶的功夫，倒是叶璟明有些不安，背后目光灼，叫他好不自在。叶璟明：“你老盯着我什么。”“你好看。”唐云峥脱，又说，“背影也好看。”叶璟明再三申明：“唐云峥，我是男。”唐云峥理直气壮：“那我就好男。”叶璟明：“哪有两个男在一起的理。”唐云峥亦然不假思索：“可我就是喜你，哪里要什么理？”叶璟明脚步略微一顿，思索片刻：“俗世男到了你这个年纪，该是娶上一房贤惠妻，相敬如宾，绵延嗣。”唐云峥执拗地辩驳：“你也说是俗世了，我偏要随心所，我不要妻，非要你，谁敢拦我？”叶璟明见这是怎么也说不通啊，索便不说了，后的人却还不肯罢休地追问：“叶璟明，你觉得我在咄咄人吗？”叶璟明：“只能说是词夺理罢。”唐云峥笑声朗朗，追着他的话：“我就是咄咄人了，可是你又不说讨厌我，这样会让我得寸尺的。”叶璟明眉间越发愁云密布，闻言不觉停住了步，唐云峥便一撞上他瘦削的后背，一颗脑袋自然而然地搁在他肩上：“你与我在一起，会觉得快活吗？”“这话你先前问过了。”唐云峥认真说：“我先前问的是先前，现在问的是以后，以后的以后，我都要你与我一起，永远快活。”他绕到他前来，把始终背在后的拳缓缓松开，那里没有浆果，但有微小的碧盈盈的虫，是和他眸那般的永远生机的翠，此刻这些散发莹光的虫沿着他的背影腾空四散，铺天盖地向叶璟明弥漫而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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