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追兵追至暗河前，剑盟弟不肯，他们虽是求赏，但也惜命，城兵不多废话，撇剑盟的人自行策追去。车一路在山疾行，叶璟明忧心忡忡，见火苗便要上唐云峥衣摆，怪异的是，一山中，火焰便无声消止了，时值六月，当是三伏暑天，山里却如十月飘雪，冷酷异常，冻得叶璟明肩背一瑟。叶璟明举目看去，这里云幔低垂，不见天光，他骤然一空，耳边听得一声响，明明山里无风，车盖却似被一力掀开，跌落来，乌黑稠的泥里。叶璟明心底不安，遣快些前行，车轱辘半边陷泥泞里，行动越发不便，叶璟明在山腰低望，见追兵举起火把，已自山脚追来。叶璟明咬牙骂了声脏话，他们为追拿他，当真命也不要了，正懊恼间，发觉被人一手轻轻揽住了后腰。唐云峥枕在他颈间，垂看着他肩那伤，轻声问：“怎么受伤了？”叶璟明见他醒来，到底有些欣，转念又哭笑不是：“这小伤算得了什么，一会儿怕是要在颈上挨一刀，人落地，血溅当场。”唐云峥摇摇，一副神志不清的样：“死不掉的，我的璟明说过一定不会让我死。”叶璟明苦笑：“是我辜负了你，我如今怕是要言了。”唐云峥说：“为何呢，是你又不要我了吗。”叶璟明说：“不，我一定会带着你走，只是你我二人怕要死在一了。”“啊，”唐云峥费力地眨了眨，试图看清楚他，“快死在一块儿了，用你们中原的话说，你我是不是成了一对亡命鸳鸯啦。”叶璟明这时倒也不怪他，搂过他肩背，将他一手搭在自己肩上：“抱了，别松开。”叶璟明吃力地承担着他半边的重量，笑说：“若活着回去，我得好好教你学一学中原的文字。”唐云峥细想一：“你从前说你不识字。”叶璟明面不改：“我骗你的。”唐云峥有些纵容地哼笑一声：“好吧，骗就骗吧，回我要你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，先写一个什么字好，不如就写，你，我，唐叶，投意合，相相亲……”兵声由远及近，叶璟明神绷，对他那细声细语置若罔闻，只顾吆喝车前的骏快快前行。唐云峥气他不听自己的话，便捧起他颚，生生掰转他的目光：“看着我，好好听我说。”见叶璟明眉蹙，他便慢声与他说：“这不对，别往这走，看见那个如蟒蛇一般盘踞的树了吗，绕开它往山上去。”叶璟明定睛一看，拐角果真有一参天大树，树怪异，被纵横错的树缠，犹如蟒缠人之势，细看之，树生自另一颗大树，它寄生它，榨取它，又眷恋它，依附它，两树相依相存，已成奇观。

叶璟明：“你熟识这里？”唐云峥不答这个，他气势微弱，兀自说：“你到了边，便摘一嫣红的果，掰开后剜里乌青的果，用它们引诱一通雪白的鸟过来吃，你捕住那鸟，将鸟的割敷在我的伤上，我自能好转。”叶璟明见他是，心里又生起些希望来，便一一听从他的话，拐往山走去。他二人后传来追兵的惨叫，叶璟明不敢细想，搂着唐云峥便一路驾朝前冲去。山近在咫尺，没有路了，前枝桠横生，叶璟明只得搂着唐云峥和他的镰，剥开层层阻碍，向前路迈去。一颗碎石自靴尖落，天际残似血，半空秃鹫低旋，这乌黑的鸟雀卖力鸣叫，诵黄泉路上的悲歌。前方无路，再踏一步，便跌虚缈山雾里，叫人万劫不复，尸骨无存。叶璟明那一生的憧憬尽数烧作了灰烬，他看着脚，有些错愕，怔然，又转看向昏昏沉沉的唐云峥，说不过分怨责的话。是他一意孤行，说要救唐云峥，执意救他，偏又言。如今搭上自己一条命去，是他自其果，只是姜荼姜蘼一案未明，只是肩负三条人命的大仇未报，只是，只是……“是我无能。”他对唐云峥说，追兵已至前来，箭对准了他们，叶璟明双臂张开，螳臂当车般将唐云峥护在后。“璟明。”唐云峥不知何时睁开了，叫着他的名字，嘴贴在他耳上。“别怕。”箭羽破风而来时，唐云峥揽住了他的腰，往后轻轻一带。叶璟明前一黑，失重地随他一同跌落去，千峦万壑中他二人影如同两片破碎的蝶翼，轻轻渺渺朝坠去，一个不慎便要散在风里。短短一瞬，如渡漫漫夜，叶璟明竟还有余力去想旁的：这怕是连全尸都不能留。唐云峥的气息萦绕他的全，唐云峥一直将他搂在怀里，直到他二人齐齐坠绵的云。“云”，叶璟明坠这里，忍不住惊呼一声。唐云峥始终束着他的手松开了，叶璟明一片苍松与白雪里，他吃了一嘴的雪屑，意识到他二人被山崖横生的一颗大松树稳稳接住，他率先到了一层厚重的积雪，然后是绵密的松针，这又又冷，挠得他腰背轻轻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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