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云峥怂着肩,走上前去认错,陈夫人骂说:“好好大门不会走,翻墙翻习惯了是吧。”唐云峥低小声说:“可以不翻的,就是不想这个时候也能叫您撞见。”陈夫人横眉竖目:“你还委屈上了是不是,大半夜翻墙还有理了?!”唐云峥抓了抓发,赔笑说:“没理没理。”他倒一贼心虚的意思没有,笑起来眉落拓,朗极了,又叫陈夫人想起与他年纪相仿应征在外的大儿来,大儿犯错讨饶时,也是这般叫她舍不得问责的样。她目光便来,赶他去事:“罚你今日去后山割三筐猪草,再挑满五缸,劈满十垛柴,然后把后院菜田的土翻了。”唐云峥一答应来,又忍不住探往她后正厅的方向瞧瞧。陈夫人余怒未消,一气又提上来:“还想偷糖不成?甜糕的罐匣全叫我收起来了!”唐云峥扁了扁嘴,冷不丁问一句:“那是不是放在书房黄梨书架第二层的木屉里啊?”陈夫人气得举手往他肩拍了两掌:“净想着偷吃,还不快去活!”唐云峥“哎”了一声,转走,又回看看她,神言又止。陈夫人了:“你有话直说。”唐云峥垂,有些羞赧的意思:“我能不能跟您赊账,我想给我家媳妇置办一件合的衣袍。”这小半月来,陈夫人已知晓这异族人功夫不错,事极为利落,虽是小心思多些,偷些糖米面,但每日工钱确只要二两糙米,似乎当真为哄自家妇人开心。他现在说要置办衣,她将信将疑:“一女成衣可算不得便宜,你娘多多重,你心里有没有底?”这叫唐云峥有些为难,他只在叶璟明眠时轻轻搂着,醒着时还不给抱,这一问便说不太上来。他艰难比了个手势,又个圈抱的动作,坦诚说:“抱过,没量过,大约能有这么?这么瘦?他脚不好,如今虽是没钱,我劝了几次让先去裁铺里挑挑衣裳,先挑件合的顺的,日后换了银再买就是,他都不肯去,我便决意私买了给他。”
他不准我偷,这话唐云峥没说。他笨拙又显然挂念的姿态逗得陈夫人一笑:“那你媳妇得还。”“哎,是,就是目前瘦了,日后会胖的。”唐云峥应了一句,陈夫人叫他在屋外等着,了室给他拿了五两银。“不白给啊,这可是一个月的工钱,看在你对你家娘心意才赊给你。”陈夫人板起脸故作严肃,转又嘱咐说,“你们男人家最不会的就是置办衣裳了,我那在外经商迟迟未归的相公就是,专挑些颜大红大绿的买,那最要不得了。还有,这钱够买一棉布成衣,可别叫人骗了,买成了麻衣料。”唐云峥记了,很激她,接过银两放怀里,随说:“夫人,您宅心仁厚,陈府宅邸外观华丽,但家宅没有壮年男丁,如今世不算太平,容易惹贼,我不能常在,您闲时还是要招个护院为好。”“哪容易招贼啦,我看就招你这个绿睛的小贼常常光顾。”陈夫人笑骂一句,想起些什么,神不免有些骄傲,“我那征战在外的大儿,武功厉害得很咧,他在家那会儿,什么贼啊匪的,听见他名号都得绕走,哪里敢门。”“不过你说得有理,今时不同往日了,”她叹了气,低落来,“国家打起了战,家中这两年来账面上不敷,得我相公外经商,家中不过留有一位女仆,一位年迈的家,还有我与我两岁半的小儿相伴,你所见的辉煌宅邸,如今不过徒有其表罢了……”她看了看唐云峥,有意招拢:“你看我这宅,还有空的几间净厢房,若你娘坐完了月,不若……”唐云峥想起“坐月”的叶璟明服药那会儿青一阵白一阵的脸,忍不住笑说:“他怕是不愿了。”陈夫人没有求。唐云峥也不多废话,前往后山割了猪草,又往后院翻了田地里的土,喂了,劈完柴,再挑满了,他活极利索,见离正午还有些时候,顺手将陈府正门与后院的门扉修缮一新,和了稀泥固了梁的砖土。临走时他去庖房取米,方才舀了两瓢盛米袋,就见快三岁的陈家小儿站在门前虎虎脑盯着他看。小孩咬着一只手,手掌漉漉在嘴里,气呼呼看着他取米,似有不忿,他话还尚且说不利索,只“咿啊”叫来,拦着不许他动自家米缸。唐云峥本走,见状又倒了回去,解开米袋又往里舀了一瓢,小孩急得一双清灵的睛瞪得圆圆,上前两手扒住他,举拳绵绵打他。唐云峥扎了米袋一把甩在肩上,大步走去,临了弯了他乎乎的脸颊,笑眯眯说:“赊——账——”叶璟明前摆了各药罐,他仔细区分好筛另外的细颈瓷瓶里,收怀中,转见放药罐的木屉里一角柔亮之来,才发觉是初遇唐云峥时捡回的那枚铜镜,想想也收了怀里。方才忙碌完,一瞧天已过了晌午,他起去了灶里唐云峥早早备的粥,又顺便尝了别的,今日是酸菜鱼片煲,早早凉了,但那鱼腌得,片片齐整,轻薄如翼,咬在嘴里又不失韧鲜,也不知唐云峥哪里搞来的酸菜,十分味,一些椒叶浮在汤面上,细尝一还有桂与椒的甘香,整菜材算是简单,滋味能称上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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