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，什么是货？”

只有夜晚来临的时候，赵熹才会显现一些与兄弟们不同的地方。

对于自己的，他总是很懵懂，生活中缺少别的参照。

三岁那年的夏天，他跟着母亲到乔贵妃阁中去客，天极了，披香阁里响起一阵阵尖叫声，浑打满泡沫、赤的五哥赵炳从一堆女侍手里挣脱来，大喊：“我不要洗澡！不要剃！”

他一向很厌倦洗澡，大家都说他是里最顽的皇。

赵熹牵着妈妈的手，无意间看见了兄的，那一瞬间他愣住了。回去以后，他一次问母亲：“五哥和小九不一样哦？他没有这个。”他指一指自己的，那里除了男的官以外，竟然还有女的。

韦氏告诉他：“是的。”并且告诉他：“小九和别人不一样，所以，不能告诉别人，也不能给别人看。只有爹爹和知。这是一个秘密。”

赵熹似懂非懂地，他只觉到母亲低落极了，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任何的不同，如果非说要有的话，就是他边服侍的人少很多，并不是说他的待遇差，而是他们都接不到他，只能一些最外围的活计。

他一切贴的事都由贴的侍张去为、康履，还有母亲三个人来照，洗澡这件事更是母亲亲力亲为。

张去为和康履的少了一东西，他的多了一东西，大概老天就是这样馈赠人，胡增添减少，赵熹认为自己想的很有理。

他的发辫被解开，用一簪盘在，坐在澡桶中心，韦氏正在给他浇洗澡的手忽然停顿了：“你不知颜货什么意思吗？”

赵熹很理所当然：“不知呀！”但他告诉母亲：“不过，肯定不是什么好话。”

韦氏看向浴桶里静静坐着的儿，这个孩只有六岁，然而却非常聪明，对人有着的直觉，在那一瞬间，她决定把他当成大人来对待。

她把儿洗净，，给他穿上小睡袍，她盘坐在床上，赵熹站在床上，过了一会儿，她把赵熹抱在怀里：“从里去一直往西走，有一个颜家巷，那里是专门卖盗版漆，专把外的好件拿来仿制，可质量又很差，因此大家伙假冒伪劣的东西都叫颜货。”

赵熹在母亲怀里眨眨睛，他意识到自己和母亲被羞辱了：“她们是说，咱们假冒伪劣，是坏东西？”他想起俯首在自己，准确来说是俯首在父亲面前的乌泱泱颅，他是皇，他的父亲是皇帝，他的母亲是皇妃，他的整个家都在天上，岂能容忍置喙？

不满也随之诞生：“她们这样说咱们，爹爹为什么只把她们赶去就完了？”

韦氏吃了一惊，她觉到儿的不满：“只？”她想儿意识不到这个惩罚有多重：“在里，她们是你乔的人，每天只需要些轻省的活计，甚至还可以读书、写字，但到了外就什么都没有了，只能坐吃山空。运气好的，还有家人愿意养她们，运气不好的，就要被卖到别的地方去，可天底哪有比里更舒服的地方？”

赵熹从母亲怀里挣脱来，很认真地说：“也就是说，因为咱们的缘故，爹爹把她们赶了去，让她们的日难过了，是么？那这样她们只会更恨咱们，在外面说咱们的坏话，如果我知爹爹是这么罚她们的，我就不说了，宁可她们在乔的阁里憋着坏。”

韦氏一时之间沉默了，过了一会儿，她问赵熹：“那如果今天你是你爹爹，要怎么？”

赵熹想了一会儿，摇摇，说：“我不知。但，我觉得爹爹这个法不好，要么不罚，要么就罚到底，轻不轻重不重的，只会让别人恨。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们永远不说我们的坏话？”

斩草除。

一个成语忽然现在韦氏的脑海里面，赵熹还太小了，他的脑里没有这个概念，所以他说不来。但韦氏有，她有一些心加速——这孩不像皇帝，即使赵熹的廓里有明显的父亲影。

与此同时，另一个问题也诞生了：“那你今天问你爹爹要余容，是为什么？”

皇帝明显不想给，皇后也来打圆场，要不是赵熹说了“颜货”，这事估计还有的磨，她不相信赵熹会没有觉到这些，他是一个很聪明很会看人脸的孩。

韦氏又有一难过起来，因为赵炳和赵烁是不看人脸的，她觉得对不起赵熹，没有一个孩是天生看人脸的。

果然，赵熹低想了一：“因为今天在假山后面，余容也听见了。”

他有一些茫然地和母亲说：“我害怕余容回去福宁殿以后和别人说起这件事。可，我又不希望她受到惩罚，所以就不知要怎么办了，只能让她到我边来，和我在一起，这样她就不会说了。”他的声音越说越低：“从福宁殿到我们这里来，是不是也算惩罚她了呢？”

可余容找到了他，是好的，为什么也要受到惩罚呢？

他一向都觉得自己很聪明，可这时候也没什么解决办法。

忽然，他的晃了晃，跌了母亲温的怀抱中。

韦氏搂着他，抚摸他的发，这些发因为辫的解开变得卷曲，她想赵熹果然还是个小孩，害怕余容回福宁殿说，可他当着披香阁所有人的面喊破颜货四个字，不是更扩散了吗？

“她们说咱们是‘颜货’，咱们也没什么好生气的。大家都说那里的东西差，可九哥，我不这么觉得——十五岁那一年，我一回到东京来，住在四圣观，有一天我溜去在街市上逛，那时候，即使是‘颜货’，对于我来说，也是很好、很好，没有见过的东西。”

在六岁的，一个寂静的夜，赵熹了解了他的生母亲，也许有些事连他的父亲也不知。

令华在一开始，不可能叫令华。

她生在会稽，很遥远很遥远的南方。她父亲有两个妻，五个孩。一个妻早就过世，生了两儿一女，后面那一个生了韦氏和她的弟弟。世事惊变，家中连耕的田地都没有了，他们不断向前迁徙，不知跨过了多少山，从会稽走到了丹。

韦氏描述起这段逃亡生活的时候语气淡淡，赵熹揪了她的衣服：“没有鞋，脚走着走着就开始血，有一天到山林里，拿草叶编鞋，先给爹爹、哥哥、弟弟，再给我和，最后是妈妈。没有饭吃，吃过草和虫壳，不好吃。”

这对赵熹来说匪夷所思。

最先离开的人是母亲，她大抵是被卖掉的，韦氏只记得她姓宋，因为这片土地的名字就叫宋。照顺序来说，一个应该是，再一个是她。

那天他们全家罕见吃了一顿饱饭，饭的是黄菜，在很后来，韦氏才知黄菜有另一个好听的名字，叫萱草，但无所谓，这东西用醋布搅合一就有了味，没有人想死，所以沉默地大吃特吃，怕别人吃得多而自己吃得少。母亲要走了，咬破手指，血在弟弟的嘴上：“你要是有了钱，把我买回来吧！”

咀嚼声此起彼伏。

对于母亲的离去，韦氏只有一个想法：“我当时什么也没想，因为饿得慌，吃饱了以后，我有想她。但我又想啊，九哥，她是女人，她能生孩，我就是她生的，她为什么要把我生到世上来受苦呢？她是不是对不起我？那天我睡不着，我想，我是女人，男人不能生孩，女人能生，有一天，我会把我的孩带到这个世上——”

她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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