醒来好一会,野都觉前是一滩黑红的血。
她近来不怎么噩梦了,可她也知今夜的梦因谁而起。她是个大人了,已不会再大喊大叫要人哄。
“少当家……”
扶额回神,待女呓语般的唤声耳,野方彻底清醒。
“有些渴了,千枝你睡你的。”
见少当家揭被,千枝亦跟着起:“外冷,还是千枝去吧——”
“不用。”
给她掖了被角,野取来床边厚袄裹上,“我正好去醒醒神。”
夜得化不开,辩不明现是几时几刻。书案上的怀表是冷的,野握它在手心里,焐了方用拇指推开表盖。
送这表的人明明午才见过,一觉醒来竟有相隔数日的错觉。诸事伤神,冰凉的怀表反倒予了她些微温意。
揣好表,野提壶步寝屋。她未有大动静,恐惊了小细竹上的雪。
走在廊上,野饱冷气,刺骨的寒能使她的脑变清醒,也能助她赶走梦中那滩污血。
“谁……?”
有人和她一样被噩梦惊醒又或夜不成寐,倚着廊仰望光秃秃的白山樱,却连冬服都未披半件。
走近,野把提灯往前送。
昏光,她看明了是何人大半夜独坐廊沐雪,然她的怀表并未能告知她女人究竟坐了多久。
她唯一知的是女人为何独坐在此。
褪厚衣,野为母亲披上。
“我儿……”
怀中的母亲侧过来,用冻僵的手抚上她的面庞,为她扫去落于鬓边眉梢的碎雪。
“我儿受苦了,娘心疼。”
母亲哭无泪的并非是在看她,母亲的泪或许早就哭涸了。
相视默然,有些痛只有她母女二人最同受,也只有这时才能、才敢诉说于雪飞舞中。
靸了齿屐,野蹲于母亲跟前。
“女儿走得快,这就带母亲去。”
母亲未言语也未拒绝,她将不堪重负的与已成大人的女儿,女儿背负起她,亦背负起松雪一族的过去和将来。
她母女二人,何须多言彼此心之所系,那是她的女,她的。
“母亲,不远的,女儿这就带您去。”
野觉得到脖颈的意与同雪共落的泪。
“沙沙沙”“沙沙沙”……
临门时,母女二人皆听见后渐近的踏雪声。
于是多了一个人,又多了两盏灯。
仙常蹲在寝屋前的院里捧脸看,她没想事,而仅仅是因为这样会让心变得平和,所以她就习惯地这样了。
“啊啾!”
是粉作祟吗?她看个,打了好几个嚏。
“仙儿,我听说你病才好,怎不待在屋里?”
正鼻呢,廊上却传来她所熟悉的女的亮音。
“您回来了!”
她迅疾回,但见立廊上的年轻女笑着对她招手,示意久别的她近前叙阔。
然许是蹲了太久,仙一阵发。
“仙儿——”
神思散逸前,有人接住了她摇摇坠的。
“母亲……”
苏醒过来,仙看见了母亲。
她还小,也不似寻常女孩儿壮。人说是母亲怀她时忧思过度,故而才有了弱不经风的她。
她风寒刚好就又过去了,可这次与往常不同,她的母亲竟守在她边,以人母的温柔目光注视她这不争气的女儿。
她宁愿母亲骂她“没息”,也不希望母亲漠视她的一切。她是好或歹,她的母亲向来不在乎。
“母亲。”
又试着唤了母亲,母亲便应声握住她无力的手,凑近了与她语。
“是落雪了吗?母亲的发都沾上了。”
母亲不要她把手伸被褥,她遂听母亲的,躺在被里一动不动。
没有比母亲的关心更能予她雀跃的了,她的病好像一瞬间好全了好透了,她不得立推门而,为母亲画罕见的雪风光。
可是她的小腹坠胀难耐,动辄即有撕裂般的痛。
她倒在母亲怀里,痛得直冒冷汗。而她心里边喜极了,喜得都顾不上疼痛了。
“母亲如何都生白发了?”仰脸看着母亲,仙单纯发问。
“我儿才是,这个年纪如何就有白发了?”
“母亲是说我吗?”
仙不信,忙抓一把自己的发来验证母亲是否在与她玩笑。
然她抓在手中的白发,的确不比母亲少。
母亲为她盖好被,她则愣愣地侧首望着母亲。望着望着,望得双朦胧方知心之所念似梦非梦。
“我儿受苦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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